論「身體自主」嘅「自主」

見到疑似女權KOL Y.K. Wong 寫文講「身體自主」有感而發。

人嘅行為係咪「自願」呢家嘢，天知地知，但你唔知我唔知。

有好多行為，表面上睇嚟係脅迫，但實際上係自願嘅。又有好多行為，表面上係自願嘅，實際上係脅迫。

例如一個人四十歲仍然係處子之身，你脅迫佢隨便搵個人做愛，固然係違反佢意願，但佢係咪「自願」維持處子之身，其實表面上好難睇得出。社會嘅壓力係無形嘅，未必有把槍指住佢唔俾佢做愛，但可能佢因為某啲原因飽受社會歧視，令佢難以有正常社交機會，繼而難以結識心儀嘅性伴侶 （嗱呢啲嘢毒撚最清楚)。呢個情況下，如果因此而聲稱佢因為「冇被迫性交」，所以就擁有「身體自主」，實在講唔通。甚至，如果你問佢本人，佢都可能覺得自己係「自願」守身如玉嘅。好多時，當人接受咗自己現況，就算本身狀況有幾不公義，都會聲稱係「自願」。

各位係咪「自願」返工？ 冇人揸住支槍迫你返工，但經濟壓力、社會對無業人士嘅歧視，都驅使好多人日日返工。我哋固然唔可以話所有勞動都係脅迫，但你問人「係咪自願返工？」，佢講出嚟嘅答案都未必好有意義。如果佢話「願意」，甚至佢話份工係 dream job，但如果你送幾十億俾佢，解除佢所有經濟壓力，可能佢會即刻辭工環遊世界；如果佢話「唔願意」，但可能佢係工作狂，就算成世唔使憂都會想繼續工作，然後繼續呻有幾忙有幾慘。

一個人做某樣嘢係咪「自願」，嚴格嚟講係冇可能準確判斷 [1]。我哋確然可以好 common sense 咁去睇件事，但所謂 common sense，亦即係用現有通俗標準去做個猜測[2]。如果唔做某樣嘢就會有嚴重壞後果 (例如唔做就會俾人殺死)，咁一般會覺得唔係自願；如果有人做某樣嘢有若干好處，可以脫出困境 (例如窮人得到一大筆錢)，咁一般我哋都會質疑係咪自願，尤其係本身嗰樣嘢被認為係唔正面嘅嘢(例如做雞)；相反，正所謂「自由意志就係開心食屎」，如果冇利益去做一樣嘢，甚至係有犧牲地去做一樣嘢，我哋就唯有話：佢自願架，所以先至肯作出犧牲。因為，除此以外都搵唔到任何其他原因去做啲對自己冇好處嘅嘢。

所以，純粹用「自願」嘅準則去套落去咩「身體自主」嘅層面，就會得出好多奇奇怪怪嘅結論。用我上面個 common sense 邏輯去理解，會得出「窮人賣身係被迫，有錢人做雞係自願」嘅結論。呢種結論係好奇怪嘅，彷彿窮人就必然冇自主。而事實上在某些左翼/左膠論述中，現時資本主義社會之下勞動階級係被迫為資本家服務，不論職業。

唔講錢，其他「壓迫」嘅因素都一樣。一個有自信、唔怕人閒言閒語嘅人，無論佢做咩都係「自願」嘅。一個驚被朋輩排擠，驚被連登仔批鬥嘅人，無論佢做咩都會令人懷疑係咪純粹出自本願，定係受到社會主流價值觀所影響。

喺呢種框架之下理解「自願」，未必係對個人自由嘅一種解放，反而係另一種社會壓力，一種迫使人根據世俗嘅 common sense 得到某些本錢嘅壓力，因為只有有本錢嘅人先可以做到「自願」。呼籲世人「你哋要有身體自主！」，言下之意即係：你哋要有錢！你哋要有自信！你哋要有漠視世俗眼光嘅本錢！ 否則，你賣身係因為窮，你結婚係因為父權，你打扮係因為驚人話你樣衰。

我唔係話提倡身體自主嘅人係暗地裡歧視窮人、欠缺自信嘅人或社會低位較低嘅人，不過只係想提出，「自願」係無法準確判斷，而任何稍有 common sense 嘅判斷方式，只能夠基於事主本人客觀條件，以及事情本身是否被世俗認可，變相其實只係再次加深世俗成見。

我亦都唔係反對每個人「應該」有自主嘅概念，只係，實踐起嚟，作為一個面向大眾嘅倫理觀，作為一個希望被大眾接受並實踐嘅倫理，呢個倫理基礎係虛無之餘，實際運作上嚟係 self defeating 嘅。

按：作者乃傲嬌黨秘書長 (我先唔想做呀！ 一定係黨迫我做架，我真係唔想做架！)

（原文於 2017 年 8 月發佈，略有修輯）